引起争议的这幅壁画到底是什么？现在尚无定论

近日，湖南新化维山古墓壁画在长沙岳麓书院展出。该壁画中十二种动物与人们所熟知的“十二生肖”大部分相同，但其中一幅被定名为“猫”的生肖形象，替代了蛇的位置。在乙巳蛇年临近之际，这幅壁画引发全网关注。

这只被定名为“猫”的动物到底是什么？墓葬里绘制十二生肖图像有何作用？其拟人化造型何时流行起来的？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请教多位专家学者，一一解答。

猫？虎？还是熊？

记者在网上流传的视频和图像中发现，网友关注的十二种动物形象是“维山古墓壁画之生肖·瑞兽”的一部分，十二个兽面人身形象，全部身着古代文官服饰，缙绅持笏。在图说部分，依次注明：猴、猪、鸡、虎、马、羊、狗、猫、牛、龙、鼠、兔。与流行的十二生肖相比，一是顺序不同，二是这十二种动物缺少了“蛇”，而多了“猫”。

这幅壁画是在2006年被发现的。当时湖南大学岳麓书院教授胡彬彬带队赴新化对维山古墓进行考察，发现此墓尽管被盗，但墓室壁画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胡彬彬教授等人征得县、乡两级政府同意后，将壁画整体取下，运往岳麓书院保管修复。现在，它已是岳麓书院的镇院之宝。

自该幅壁画重见天日起，学界就开始了对它的研究，但争议也持续至今。比如这十二种动物的定名。现为湖南人文科技学院美术与设计学院院长的陆序彦，在2013年2月曾发表论文《新化维山古墓壁画图像考略》，他撰写论文时所见的壁画图像是由民俗学家李新吾提供的，他发现，壁画中十二种动物的排序和纪年法的序列确实不同，比如龙和鼠排在了一起，另外，缺少蛇的形象，有些动物形象形似熊和狼，无法分辨。所以，在论文中，他并没有为其定名。

胡彬彬等考古人员也发现，猴与鸡之间有一种无法辨识的动物头像，形似熊和狼的动物分别顶替了猪和兔的位置。当地民俗学家、梅山文化学者李新吾告诉记者，现在被定为“猫”的动物形象，更可能是熊。也有细心观众认为，这只“猫”更可能是“虎”，而那只“虎”更象是“熊”。

总之，壁画上这十二种动物到底是什么，学界至今还没有统一的定论。但不管这些动物是什么，它都和现在流行的十二生肖是不同的。那么，它们是否是十二生肖在当地的变种？

李新吾介绍说，该壁画被发现之地湖南新化“属梅山的核心区域，古称南楚之梅山蛮地，这里山高林密、地形复杂”，与外界很少交往，一直被隔离在中原主流文化圈之外。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梅山先民创造了极富地域色彩的民俗和宗教文化。据他的研究，这座古墓是一个名为曾德为的师公墓。在梅山，从事傩戏表演的是“师教”从业者，即“师公”。因为师公身份特殊，不能进家族坟山，所以才埋在这处专用墓地。壁画中的十二生肖中没有蛇，可能与师公的社会属性或者与明初国家颁布的祀典有关。

既然动物品种不同，那么它还能被称为十二生肖吗？

深圳博物馆学术研究部馆员、考古学博士刘绎一告诉记者，十二生肖实际上对应的是十二时辰，每一个时辰去配一个动物，是古人宇宙观生活化、民俗化的表现。至于具体配属的动物，在历史上也曾出现不同版本。即便没有蛇，或出现鹿等动物，也可以称为十二生肖。但是维山古墓十二生肖特殊的排列顺次，表达的可能不是一般宇宙秩序，而是特定的民俗信仰。

至于网上有人据该幅壁画认为“十二生肖曾短暂地出现过猫”，湖南大学岳麓书院副教授谢一峰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明确否定了这种猜测。那么，主流的十二生肖中为何没有猫的身影呢？据考古发现，湖北云梦睡虎地和甘肃天水放马滩出土的秦简显示，早在先秦时期，中国就有比较完整的生肖系统存在。到东汉，王充《论衡》中记载了十二生肖，和现在流行的12种动物完全相同。

南方重新发明新造型

新化维山墓葬中为何会有十二生肖壁画？十二生肖在墓葬中有何作用？

刘绎一告诉记者，墓葬中十二生肖多以陶瓷俑、壁画和墓志线刻三种形式呈现。“已知最早的墓葬中的生肖形象，是发现于北魏清河崔氏乌水房家族墓地的生肖俑。以此为开端，十二生肖逐渐发展为中古墓葬美术的重要宇宙类主题”。

按现有考古材料，十二生肖题材进入墓葬的契机是清河崔氏乌水房发明了在圆形墓中陈设神怪俑的葬俗。清河崔氏是北魏第一流的高门士族，其开设的这种墓葬形式可能成为他人乐于仿效的对象。据前人分析，崔氏圆形墓室可能象征天穹，生肖俑象征将周天十二等分的十二辰，沿墓壁陈设的方式正契合其象征时空尺度的性质。不管是生肖俑，还是生肖壁画，都是墓壁的附属装饰，象征含义和陈设理念并无二致。

据刘绎一推断，南方墓葬中设置十二生肖，在隋代就已流行。长江中下游是南方最早随葬生肖俑的地区。在长江中游隋墓流行沿墓壁设置的人形生肖俑，目前发现的至少有11座墓葬。南方地区此前并无发达的神怪俑传统，这一阶段生肖俑突然集中流行起来，可能是受到北方葬俗的影响。

具体到湖南新化维山十二生肖壁画，它的年代现在还存在争议，有的认为是唐宋风格，有的认为当在南宋时期，还有的认为在元明时期。维山壁画上的生肖为兽首人身造型，这种造型在隋代就已经出现。同样在湖南，隋大业六年（610）湘阴的一座墓葬中，曾出两组生肖俑，一组为兽首人身青瓷俑，一组为动物攀附在人物脑后的形象。刘绎一认为，这种造型和此前北方流行的生肖形象有所区别。可能是南方不愿直接复制北方的动物形生肖，而是参考北方葬俗的题材选择和陈设理念，结合本地的新设计重新发明的生肖俑造型。此后，兽首人身的造型在大一统的唐朝南北方得到普遍采纳，成为唐宋时期表现十二生肖的一种主流样式。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臧磊

校对 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