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电影《超人III》中，比萨斜塔被邪恶超人扶正了，这真是一个灾难。好在，电影的结尾，超人又把它恢复原样了。和斜塔一样被放回去的，还有意大利人悬着的心。比萨斜塔必须是斜的，不然历史都会被改变。

斜塔是比萨大教堂的钟楼。作为一个宗教建筑，它在1173年建造之初一定是垂直于地面的。后来，意外地因为地基松软下陷，塔开始变得向南倾斜，由于其出色的内部构造，塔只是歪斜，却不会散架。斜塔在倾斜中等待它的命运。时间到了1590年，伽利略登上斜塔，用两个铁球做了物理学上著名的自由落体实验。从此，斜塔名扬天下。

比萨大教堂坐落在比萨城的奇迹广场。比萨城是欧洲很多座小而安静的城市中的一座。在欧洲，每一座教堂都形态各异，大的或者小的，都最大程度地凝聚了信徒的虔敬和建筑师的智慧，因此，几乎每一座都称得上是不错的建筑。比萨大教堂的几座单体建筑是统一的罗马风格，教堂典雅端庄且有着半圆形后殿，较小的洗礼堂呈穹窿形，钟楼呼应教堂、洗礼堂建成圆形。

但在我看来，在意大利，它终究还是太普通了。罗马城中的梵蒂冈有圣彼得大教堂，地位超然，巍峨如山；佛罗伦萨有圣母百花大教堂，绚丽而辽阔，如同圣母撒下的一片花海；米兰有米兰大教堂，远看如雪山一般闪耀，近看更如牙雕一般精致。论造型华美，比萨大教堂甚至还不如威尼斯的圣马可教堂。

但，比萨大教堂似乎自它诞生之日起就自有一种大气象，它的形态算得上朴拙凝重，且通体雪白，这超脱一切、包容一切的颜色，使它先天地具备了泰姬陵那样伟大建筑的某种属性。最重要的是，它有了斜塔。现如今，斜塔甚至超越了那些建筑更加伟大的教堂，和罗马圆形斗兽场并列，成为意大利的标志。现代技术已经足以支持人类把任何建筑做成斜的，甚至比比萨斜塔还要斜得多，然而它们注定只能成为跟随者和仿制品，比萨斜塔是唯一的。

上世纪90年代，马耳他的蓝窗还没有坍塌，意大利人却在担心他们的斜塔越来越斜、总有一天会塌掉，他们在全世界征集让斜塔不倒的办法。居然真的就有人提出索性把地基垫牢、把斜塔扶正，这个方案对意大利人来说就像一个黑色幽默，很不好笑的那种，当然第一时间就被否决了。后来斜塔还是被固定住了，以那个永恒倾斜的姿态，再也不用担心它会倒掉了。

和我一样，每天都有从世界各地赶来看斜塔的人，细雨中，落日下，他们漫步在奇迹广场，围着教堂和洗礼堂转圈，购票登上斜塔的顶层。更多的，是用错位借景的方式，摆pose、选角度，拍出一张张发功把塔推斜或者力扛着斜塔不让它倒的照片。不分肤色、国籍、年龄，每个人都这么跟斜塔玩。无论如何，感谢斜塔的斜。

意大利有句谚语：像比萨斜塔一样永远不倒。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离我在意大利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这个美丽的国家也在这次席卷全球的疫情中成了重灾区。古罗马文明已经走过千年风雨，希望这一次，这个民族也能迅速地从灾难中站起来，屹立，不倒。就像，比萨斜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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