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八十多年前，甚至于更久远的年代，南京的湖沼中是遍布菱这种植物的。

张通之（1875~1948）撰《白门食谱》中描述了27种南京特产：南乡米、莫愁藕、后湖茭白、板桥萝卜以及南湖菱角……时过境迁，很多特产已经成为张先生笔下的绝唱，但我们能从他的文字中去品味昔日的物产和风貌，就像翻阅老照片，看一座城市沧海桑田的变幻，有唏嘘，有感叹。

南湖的菱角有什么过人之处？

“其内产菱，色鲜红，其味极鲜美，老时亦实大而肉坚”。吃起来粉香粉香的。

菱角的香美难以形容，有人说它兼有板栗和花生的味道，对这种说法我颇不以为然。恐怕只能用“菱角味”来描摹，而且生吃与熟食味道迥别。

南湖的西边有个地方叫菱角市，相传就是南湖菱角的贩卖市场。由此可见，南湖菱角曾有一定规模的产出。

今年，中山植物园的水生植物园（由以前的荷园扩建而成）开园了，有300多种水生植物展出，南京人爱吃的水八仙都齐聚在这里了。菱养在小水池和稍大的水塘中，我第一次看见了它水下的绒羽状的叶和水面上莲座状分布的“菱叶”，盛放的四瓣白色小花朵和水下正在长大的菱角，幸福得如同中彩。

南京人称菱角为老菱，老菱上市时，拎一网兜煮熟的老菱串门，当伴手礼是相当受欢迎的。

当年，我婆婆总是会把买回来的老菱尖角剪去，煮熟了，仔细地把每一只老菱的中间用刀切出豁口，让我们一下就能咬开或掰断。

煮老菱费火费时，婆婆总是不惜时间自己煮。她说，新煮的老菱最鲜灵。当然也有煮着煮着忘了关火的时候，结果变成了烤老菱。

除了煮食，小的菱角剥去外皮炒食也好吃。二十年前我们去洪泽蒋坝游玩，婆婆一家曾在洪泽下放十年，接待我们的是哥哥的同学，早餐喝的是一种粉色的米粥，米粒中悬浮着菱角肉，极清香。

南湖的菱如今还有吗？

盛夏时节，我跑去南湖公园兜了一圈，这里的水面已经减缩得极小，水岸边植有芦苇、水竹芋、蒲草，慈姑等植物，水边浮着睡莲。

和一位在湖边树下乘凉的老爷子聊天，他说几十年前湖里不单有菱，还产莲藕，现在的湖边还有远处的高楼大厦，以前都是湖。

三十年前，我们的朋友在南湖租房住，夏日的傍晚我们一帮人从城里各处打车到他家，这里的几栋楼房下，还是一块块农田。我们到他家吃饭，而后十几个人坐在地上铺的凉席上，伸着脖子看一个小小的电视，放的是录像带，好像是《美国往事》。

淡淡的友情，有点像菱角的清香。

现在，南湖是著名的美食聚集地，能吃到便宜又正宗的金陵美食。南湖的周边也打理得挺漂亮，像一个室外客厅，晚上出来在水边纳凉的人很多。只是水面上再也看不见老菱了，只有菱角市这个地名还在。

作者：李若涛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