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大厂|| 父亲的那块纪念锭
2024-10-10 16:08:17

不知不觉,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二十六个年头了。中元节那天,我和女儿一家又一次站到父母亲墓前。久久凝望着镌刻在黑色大理石墓碑上的父亲照片,我不由得想起了他的那块纪念锭,那个曾经是父亲的挚爱、好友和无声伴侣的那个“宝贝疙瘩”……

1959年7月30日,经过一年多的“钢铁大会战”,江苏历史上第一座炼铁高炉——南钢2号高炉建成投产了。时任江苏省委常委、南京市委第一书记兼市长的彭冲同志亲临现场剪彩,国家冶金部特地发来贺电;《新华日报》等省市各大报刊连篇累牍发表报道、社论。厂部还特别铸造了一批纪念锭发放给有关领导、劳模功臣等人留念。身为厂党委秘书的父亲也带回家一块纪念锭。

当父亲轻手轻脚地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捧出那块纪念锭时,我们兄妹三人还以为是什么新鲜玩意呢,立马一哄而上争相传看起来:一段三寸来长的铁疙瘩、两个浇铸气泡生成的大窟窿;黑黝黝的外表,麻凸凸的身材;其貌不扬的外表、土得掉渣的形象;说它丑陋无比毫不为过。只有纪念锭上“南钢出铁纪念”六个大字还算遒劲有力、工整洒脱,透出几分庄严、凝重和沧桑。

我对着纪念锭大失所望地摇摇头,一脸不屑地说:“还以为是什么精致新鲜的玩意呢,想不到是个又黑又丑的‘丑八怪’,真没劲。”父亲气得发白的脸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不苟言笑地对我们说:“你们可不能这么想;不错,这块纪念锭是做得不怎么样,可它代表的一段历史、一种精神,这是什么金山银海都换不来的。”看着父亲一脸严肃的表情,我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从此以后,只要父亲工作、生活中遇到什么“坎”,总会回来对着纪念锭凝神沉思、注目有礼,还会时不时轻抚着上面的坑洞、疙瘩发愣,眼神深邃、目光如炬,似乎在回忆、憧憬着什么,又好像受到什么启发痛下着决心……

最初,父亲这块“宝贝疙瘩”一直静静躺在家中写字台一隅,后来有一次纪念锭被二弟拿去当秤砣玩被父亲发现了。大概是怕被我们这些“熊孩子”玩丢了,父亲便将它转移到他作为书橱的大纸箱里。

那时,我们三兄妹大的不过六七岁,小的走路还不稳,都是“吃粮不问事”的主,根本不理解父亲的心境和举动;长大以后才渐渐明白:这块小小纪念锭不仅凝聚着他数不清的酸甜苦辣和难忘回忆,还提振着他攻坚克难的信心和勇气……

1964年2月,省委要求南钢抽调中层干部支农,肝病初愈的父亲得知其中一人情况有变,毅然向党组织递交了申请。考虑到当保育员的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忙不过来,他便把苏北老家的奶奶接来帮忙料理家务,让举棋不定的厂党委书记在名单中加上了他。

一个滴水成冰的清晨,父亲等首批支农干部要出发了。临行前,父亲小心翼翼地把用油布包好的纪念锭放进了行李箱,告别了千叮咛万嘱咐的奶奶、母亲和颇为失落的我们,跨上吉普车疾驰而去……

在苏北三年支农的日子里,父亲先后辗转盐城专区七个县,搬家成了生活中的“常态”,不少东西搬来搬去最后都不知所终了,唯有这块纪念锭和他形影相随、寸步不离。

遗憾的是父亲奉调回南京时,却独独遗漏了这块纪念锭,直到行李到家后才发现“宝贝疙瘩”不见了,父亲懊悔得直搓手,一个劲自责道:“都怪我太大意了,最后怎么就没检查一下行李呢?”后来,他曾托人回去寻找纪念锭的下落,却不料早已物是人非、打扫干净了。

父亲临终前还对这件事懊恼不已。

作者:陆庆法(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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