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赵晋成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这位70岁的制琴老人套着黑色围裙，温热的目光一寸寸扫过琴身，柔和的手指一根根抚过琴弦，铮亮的琴面倒映着花白的头发。别小看眼前的5把大提琴和3把大贝斯，它们承担着新年音乐会的演奏任务，作为保利大剧院唯一指定的乐器合作对象，赵晋成必须提供调准的琴，以匹配顶尖音乐家组成的团队。

赵晋成网名“老琴人”，在他的工作室里，藏有一把不同寻常的小提琴和一把烙下世界音乐家名字的大提琴。小提琴，是音乐教育家、作曲家，南师大著名教授陈洪先生临终相赠，那时还是20几岁小青年的赵晋成，一个偶然机会，上门为陈教授修理提琴，一老一少十分投缘，竟成忘年之交。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最后一个深秋，老迈无力的教授坐在轮椅上接待赵晋成，他让妻子取出已有100多年历史的爱琴，让赵晋成帮他调好，颤抖着手拉了一小段《思乡曲》，并用衣袖轻拭浮灰，依依不舍把琴递给赵晋成……让它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高山流水，难得知音。赵晋成爱琴、痴琴，早就入了琴人合一、物我难分的境界。家乡泰州的保利剧院常常接待国外知名乐团演出，形成了默契，演奏用的大提琴都由赵晋成专供；赵晋成理直气壮亮出条件：租琴的费用可以商量，但每位用过琴的艺术家必须在琴面上签字。一把大提琴就像群星闪烁的夜空，留下了56位国际演奏家的姓名：从国际著名大提琴演奏家约瑟夫·费格尔森，汉堡交响乐团首席大提琴安·纳克里斯蒂安，到俄罗斯交响乐团创始人、联合国和平大使左贞观……一个东方琴师如此匠心独具，出乎许多西方演奏家的意料。

日前，赵晋成突然收到一份发自徐州的快递，有人给他寄来一副皮毛手套，并附了一封信。原来，多年前陪朋友家孩子去南师大参加艺考，碰上一位女孩随身携带的小提琴骤然发出“吱吱”的破声，女孩手足无措，急得直哭。赵晋成好言宽慰，赶紧望闻问切，发现了尾绳拉长垂落的毛病，手到“病除”，女孩父亲要给几百元辛苦费，被他果断谢绝，他笑道：“赶紧考试去吧，救场如救火。”

后来，那位女孩如愿考上了南师大音乐学院，毕业后回乡当上了中学老师。当她偶尔在同学群中读到赵晋成纪念南师大音乐学院创始人陈洪先生的文章，一看照片和简介，喜出望外，终于又重逢了当年的恩人。念及赵晋成冬天制琴冻手，特地选了皮手套作为礼品。

“老琴人”的重情义在提琴之外，也多有浪漫而有趣的故事流传坊间。当初，为了追求心仪的姑娘，他曾以自己手作的琴，演奏一曲《小河流水》；如今，姑娘已经成了老伴，谁来为花浇水？谁来下厨做饭？甚至公益募捐多少钱？两口子都是以“石头、剪刀、布”来定夺。当然，这个年末，他的最大心愿还是陪老伴坐进春意融融的大剧院，一起欣赏新年音乐会，《泰坦尼克号》《乱世佳人》《罗马假日》《绿野仙踪》等经典名曲里，有他的琴音，更有他和爱人的影子。

作者：汪向荣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