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前边的芦河，离出海口有七八里，海蜇跟着漫涨的潮水，也游到了这里，一时间，河道里布满了海蜇，就像一条碧玉带。蓝天白云下，一群小鸟也来看奇景，在河道上飞来飞去。这是多年不遇的景象，村子里的人听说后，三五结伴，跑到河边拖海蜇。这些胖胖的海蜇，腌好了，是嘎嘣脆的海鲜，岂能错过捕捞的机会。

懂行的人，赶快回家，和了一桶盐矾水，又找来铁招钩等工具，飞快来到河边，放下水桶，用水瓢从桶里舀出稀释的盐矾水，朝河里海蜇泼去。也是奇特，一遇盐矾水，海蜇立刻就收缩了。刚才还是碾盘大的胖胖身子，缩小只有篮球大小。人只要穿着胶靴，站在岸边，举起铁招钩，牢牢钩住海蜇，就顺势拖上岸，放进带来的塑料桶里。

这天我恰巧在老家，就和二弟一起到河边拖海蜇。我俩在河岸上紧密配合，二弟泼了盐矾水，专门用铁招钩拖海蜇，我负责装桶。河里海蜇真多，不一会，带来五六只桶都装满了。二弟家小孙子明明乐得跑前跑后，他很是好奇和调皮，不顾劝阻，径自跑到河边，伸手去抓水里的海蜇，然后像小朋友拔萝卜一样“嘿呦嘿呦”地使劲，想把海蜇拖上岸。

忽然，明明尖叫一声，跌倒在水边，我和二弟赶快去查看。只见明明带着哭腔，左手握住右手背，只喊“疼”。没洒盐矾水的海蜇会蜇人，明明的手背被海蜇蜇了。二弟赶紧背起明明，往村卫生室奔去，我紧跟其后。到了村卫生室，明明的右手和膀子都肿了，村医显然很有经验，给孩子打了一针，又用小纸包包了两粒药，嘱咐回家后让孩子服用。

那几桶海蜇运回家，二弟找来几只大坛子，装进海蜇和兑好的盐水，封好口，储放在厨房里。个把月后，我再次回老家探亲。二弟从坛子里捞出几块腌好的海蜇，切成细丝，泡了一上午。中午捞出海蜇丝，冷开水摆洗了好几遍，装盘，拌上红辣椒丝、蒜米、葱花等作料，撒点酱油、醋和香油，就是一大盘凉菜。

我们坐下喝酒，明明就坐在旁边，饭桌上的七碟八碗他都不太爱吃，只顾夹着海蜇朝嘴里填，我故意逗他：“手背还疼不疼了？”六七岁的孩子笑着不吱声。隔了一会儿，他大声要求：“下次拖海蜇，我还要跟着爷爷去。老师说的，吃一堑长一智。”

作者：王诵诗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