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回来啦!”当已年近古稀的张录诗跪在门外看着已经年过九旬的母亲时,他知道自己真的回到了这个已经离开了六十五年的家,从知道自己是被抱养,到最终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同胞兄弟、妹妹,他已多次从河南三门峡市远赴江南寻亲,甚至宜兴举办的寻亲大会他就去了四趟,却都没有找到自己日思夜想了五十多年的血缘亲人和故乡。
“我不哭……我见到你很开心,我等这一天等65年了!”跪在门外膝行到母亲面前,儿时名为“林永祥”、如今却已满头白发的张录诗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拉着母亲的手安慰老人。
1960年左右,由于家庭困难,张录诗的母亲周玲娣将时年三岁的他送到上海一户人家抚养,“你坐在这,娘给你去买糖吃……”已经是92岁高龄的周玲娣至今对当时的情形记忆犹新,为了能让孩子活下去,她忍痛将自己的第三个儿子送到了别人家中,这个决定让她牵挂了65年。张录诗的妹妹林玉珍表示,后来母亲曾对她说过,其实当时“买糖”只是找一个离开的机会,却没有走远,就躲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孩子,“舍不得呀……我妈每次说都是哭……”这次在家门口看到她的三哥回家,兄妹二人抱头痛哭。
弟弟林玉良告诉记者,当年他父亲身体欠佳,挣的工分也少,“妈妈一个女人家实在无法保证让家中每个成员不挨饿,当时我妈有三个儿子,大哥9岁、二哥6岁、三哥4岁。三哥最小,也最经不起挨饿,另外大哥二哥大了点,人家也不愿领养,因为怕大点的孩子养不家,故母亲忍着割肉之痛,将我三哥送往上海我表舅妈同厂的车间主任施姓人家。”
张录诗自己是在十四五岁时得知自己并非那个家庭亲生的孩子,“当时有一起长大的发小在玩闹时跟我说,我是从上海来的……”而说到这些,张录诗表示,自己并没有受到如正常父母般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从小是跟在奶奶身边长大,养父母对我很冷漠……”此后,在意识到养子知道真相后,张录诗的养父母对他的冷漠态度逐渐升级:“有一次在发生冲突后我从家里跑出去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遇到事情后第一反应往往是真实的情绪反映:“我是从上海抱过来的,从家里跑出去后我就打算去上海寻亲……”
自己没有能力独自去寻找亲生父母,思亲之情却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厚重,“养父母相继去世后,我也有能力了,就开始着手寻亲。”张录诗告诉记者,养父早年因心梗去世,2000年左右养母去世,而在此前他曾问过养母有关自己身世的事,“她说去找当时抱养我的经办人,当地民政部门的一位科长。”没有了寻亲的障碍,张录诗开始踏上了漫长的寻亲路。
去参加寻亲大会,张录诗做的准备比较充分,一方面在自带的资料和展示板上印刷自己不同阶段的照片,以便现场寻亲人拿照片比对,另一方面自己也主动“出击”询问寻亲信息,“我会问找女孩还是女孩,如果是找男孩就继续交流……”但是2014年参加完在宜兴举办的寻亲大会后,由于类似的活动停办,他没有再到宜兴寻亲。
“当时我加入了一个民营基因检测机构的群,这个机构鉴定的结果是我基因来源属于南方汉族的可能性比身边人要高,然后再比照我是从上海来的这件事,基本能确定我的血缘家庭是在南方,但没法划定具体范围,”张录诗告诉记者,在群里与群主交流的情况,引起了浙江省衢州市柯城公安分局“龙亮团圆工作室”徐星亮警官的注意,“徐警官在群里问我,血样有没有录入公安部的基因库,我说有,随后徐警官要了我的身份证号码替我进行查询。”
后来徐星亮告知张录诗,经过公安部基因库数据比对发现,他的祖籍应该在江苏省宜兴市,“最初我不知道徐警官的身份,问过群主才知道,是公安民警查询的结果,比对对象之后证实是我的堂兄。”
“他自己在寻亲这条路上走得很辛苦,”徐星亮告诉记者:“我建议他往江苏宜兴这个方向寻找,到2024年12月份,我认识了宜兴的寻亲志愿者团队,而团队在收到寻亲信息的第二天,就开始走访工作。”
离家六十五载,寻亲近二十年,那个幼年离家林永祥、如今满头白发的张录诗在2025年春节前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让他倍感惊喜的是,兄弟妹妹个个健在,年过九旬的母亲也在等着他回家,等他那一声情真意切的“妈妈”。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毕俊星
校对 徐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