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的夜晚,暖黄的灯光洒在客厅,我和母亲相对而坐,一场关于过年地点的“较量”又拉开了帷幕。窗外,夜色深沉,屋内,气氛有些凝重。
“妈,今年咱就在城里过年,您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母亲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写满了不情愿:“那哪成啊,过年就得回乡下,一家人都在老宅子聚齐,那才有年味儿。”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着城里过年的种种便利,试图说服母亲。
母亲是去年12月初被我火急火燎从乡下接来的。她的腰疼得直不起来,一问才知道,在半个月前,母亲在一次劳作中不慎扭了腰。在村里的卫生室,医生按常规当作肌肉拉伤处理,开了些消炎药和骨伤药,疼得厉害时就吃点止疼片。母亲也没太当回事,觉着在乡下,这样的小伤小痛很常见,可谁知道,症状不但没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直到最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到城里的医院一检查,结果令人揪心——腰2椎体骨折伴骨髓水肿。这已经是母亲第三次骨折了,前两次的胸11、胸12压缩性骨折就让她的身体大不如前,如今更是虚弱不堪。看着诊断报告,我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于是,我们当即决定让母亲留在城里,尽可能卧床静养。
这一个多月来,母亲就像个“不安分”的孩子。有好几次,我们发现她在家里悄悄走动,每次被我们撞见,她就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眼神中带着一丝怯意,小声地解释:“我就想看看是不是好点了,这年关将近,家里没我操持,过年咋行?”我们既心疼又无奈,只能反复叮嘱她要安心养伤。
随着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家里关于过年地点的讨论也愈发频繁和激烈。母亲执着地坚守着乡下过年的传统,在她的观念里,老家才是根,逢年过节,一家人必须在乡下的老宅子团聚,那才叫团圆。她念叨着乡下的乡情、乡音,那熟悉的田野和邻里间的欢声笑语,眼里满是眷恋之情。
而我们也有自己的考虑。城里生活方便,医疗条件也好;家里还有大空调,温暖如春,不像乡下室内室外温度一个样,让人缩手缩脚;最为关键的是母亲身体尚未恢复,乡下的寒冷和不便很可能会影响她的康复,万一磕着碰着,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轮番上阵,给母亲分析利弊。起初,母亲虽然认同我们说的道理,但情感上还是难以接受,眼神中透着一丝失落和不甘。然而,当我们提到她的身体状况,提到如果回家过年可能导致旧伤复发,以后再也没法麻溜地出门了,母亲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经过多次耐心地劝说,母亲终于松了口,点头同意在城里过年。
那一刻,我既欣慰又有些心酸。看着母亲日渐苍老的面容,我暗下决心,今年一定要让母亲在城里过一个热热闹闹、舒舒服服的春节。我们调整了春节计划,不再出门旅游,打算带母亲就近去逛逛城里的庙会,看看绚丽的灯光秀,去商场替她买几件新衣服,让她感受一下城里不一样的年味儿。
团圆的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的心紧紧相依。
作者:仲启新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