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年对儿时的我,最大的诱惑,就是糖的甜,炮的响。
我是“60后”,家里特讲公平,过大年的糖一向平分6份,孩子一人一份,爸妈的两份放家里待客。有一年,我和哥玩锤子剪刀布,全输了,大姐想帮我赢回来,也全输了,二姐上来,又输了一多半儿。哥的糖越来越多,他乐得嘴都合不住,爸也来兴趣了,结果差不多把他自己的一份儿快输完了,妈说,再玩就没法待客了。
爸瞅着哥一直乐,我气得哭了,哥说,别哭,哥给你,从桌上的一堆糖里给我捧了一捧,又给大姐二姐一人抓了一把。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的糖装了两裤兜,剩下的放进他的小工具箱,锁了起来。愿赌服输,有什么办法呢。
那一年的哥,如有神助。家里待客的糖都不够了,哥倒也大气,给添了好几回,爸妈还向他致谢呢。
我起初不敢放大炮,别说二踢脚,麻雷子都不成,把鞭炮拆开了放,也不能是电光的,弄支香跟炮捻子一对就往雪地上扔,多半都灭了,拿起来再点,潮湿了,气得一脚踩到雪里,立刻又舍不得,捡起来,装另一兜里,响没听多少,装半兜子半拉捻儿的湿炮回家了,还得张罗着掀起炕席子往干了炕炮。
一面炕炮,一面就发现炮少了,一准儿是我哥偷走了。他的炮不够放,谁的炮他都操着心呢。
到了年初一,和我一般大的孩子,炮差不多都放完了,我还少半兜子呢,再加上捻儿短了,点着一抛半空中就响了,显得比较帅,小伙伴们一叫好,我也意气风发,就把跟哥的仇怨都忘了。
后来慢慢跟哥学,胆子本事也都见长,电光炮就不说了,钻天猴、筒珠、麻雷子、二踢脚都敢抓手里放了,也敢一边放炮一边念唱歌谣了。不过还是不如哥,哥放炮又胆大又瘾大,妈说一个花炮厂也不够他放的。
每年迎财神,就哥老不在,在别人家给人放墩子呢,一墩子几十个二踢脚,哪个小哥们儿稍一犹疑,他就给点了,完了赶紧跑另一家。那年代都不富裕,放墩子的人家他都心里有数,他常跟我吹放墩子是如何如何来劲儿,如何如何惊天动地地动山摇,我觉得这俩成语从哥嘴里说出来,端的是传神;我看他爱炮那个劲头,像是恨不得要把炮都吃了。有回他睡得早,大家睡时要铺炕,喊他,他迷迷糊糊坐起来就说:“炮是咸的,鼻涕也是咸的……”哎呦,没把一家人笑死,爸就说,嘿,看样子这两样他都尝过!
作者:王笑风
来源:扬子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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