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舞蹈家刘迦刚在江苏大剧院完成了舞剧《歌唱祖国》的首演,随后又去北京参加大型史诗歌舞剧《大地颂歌》的演出。可以这么说,今年6月恢复演出后刘迦就忙得连轴转,基本都没休息,身心疲累。两天前一个秋日暖阳的下午,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在他密集的行程中逮到了一个时间段对他进行专访。在等记者到来时,他正舒服地躺在阳光下享受片刻闲暇。
去年《舞蹈风暴》爆红后,刘迦的机会显然更多了。近期连着参加了多个演出和活动,同时还排练和演出了舞剧《歌唱祖国》和大型歌舞剧《大地颂歌》,并参加了两档综艺节目。
说到刘迦的舞蹈和他本人,有网友这样形容,“刘迦的魅力不仅仅在他的舞蹈本身,更多的是人舞合一之后那种太多层面的融合,他摇摇手向观众打招呼的那个标志性神态,有点害羞、有点自信傲娇、有点渴望又有点洒脱,吸粉只靠一段不到两分钟的舞蹈,这就是刘迦”,“他的长相符合大家对帅哥的那种期待,一张偶像剧男主角的脸,但是他开始跳舞后,你会忽略他的长相,完全沉浸在他的舞蹈里,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舒展那么极致,从他短短一分钟的表演里,你会感受到他背后20多年的努力与付出,要付出多少汗水才能达到这种高度呢?!”
虽然刘迦一直不肯自称“舞蹈家”,给自己定义为“舞蹈艺术工作者”,但是上节目前他的获奖和代表作品已在业内达到了一个高度,比如第五届韩国首尔国际舞蹈比赛表演金奖;第七届荷花杯舞蹈大赛作品金奖;第九届全军文艺会演作品金奖;第十三届新剧目展演个人表演金奖;第八届荷花奖舞蹈比赛单双三编导银奖,等等,他还是2019年春晚舞蹈《百狮报喜贺新春》的领舞。如今他已经有5部舞剧在身,舞剧是舞蹈最高阶的舞台表现形式,很多舞者能担任一次主角就很满足了。
整个采访中刘迦非常健谈,一改“性格内向”的标签,他说,舞者习惯了与观众进行肢体“交流”,最怕对着镜头开口说话,加上他5年的解放军艺术学院学习生涯,部队的严格管理和纪律性培养,让他非常自律和沉稳,去年上综艺节目后“出圈”,接受了很多采访,尝试了很多新东西,比如射箭,比如拍时尚照,加上演出了多部舞剧,这些一定程度上在“打开”他。 而聊到艺术追求,他说,无论是17岁军艺毕业后进入南京前线文工团,还是27岁到南京艺术学院当老师,他在用不同地方式“坚守”舞蹈,“就算我跳不动了,我还能培养学生,让他们成为优秀的演员,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延续。”
虽然对舞蹈无限痴迷,但刘迦的日常生活与舞蹈之间也有一道天然的“墙”,离开练功房的刘迦会戴上头盔,骑摩托车,独自出门,右拐上环陵路,拥有片刻封闭又能自由移动的小时空。
回首5年部队生活,养成的自律让他很感激
K(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孔小平):这两年的采访里,你常常说到很感激5年解放军艺术学院的生活,可以跟我们分享吗?
L(刘迦):我是1991年生人,5岁学拉丁,12岁时只身一人去北京上解放军艺术学院舞蹈系,现在回想起,都能触摸到当年的孤独。你想啊,寒暑假在家里跟父母开开心心的,然后晚上10点一个人爬上绿皮火车,永远记得每次上火车的那种失落感,一坐就是12个小时,一到北京,觉得自己好惨。
在学校,每天三点一线,食堂、宿舍和教学楼,天天早起出操,走队列,生活完全自理。学校管得特别严,做任何事都要报告,连去学校里的超市,也只能每周派一个代表去采购……这些细节培养了我们的纪律性,大家从军艺毕业后去到各个文工团,跳舞都能做到整齐划一,这可不光是舞蹈专业养成的,军人的生活作风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改变着我们。
这期间我也变得非常自律独立,内向沉稳。我现在常常回头看,非常感谢那段经历,我现在说话做事都还秉承军人的作风,尤其现在遇到一些挫折困难,首先想的不是去跟家人诉苦,去后退,而是迎难而上。
K:那跳舞24年,是不是有一种半程马拉松的感觉?回顾起来的话想怎么总结?
L:确实是这样,我的舞蹈生涯已经挺长了,它占据了我生命的大部分时间。“坚守”这个词比较适合吧,舞蹈相对小众,其间也遇到过其他跨界的可能,但我仍在坚持舞蹈。
K:从《舞蹈风暴》节目开始“出圈”,想到过这样的“一夜爆红”吗?
L:怎么说呢,就是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合适的事情,还是得益于我在舞蹈上的充足准备。
我们军艺班上有65个同学,还在坚持跳舞的已经很少了。像我今年也29岁,对舞者来说,这个年龄很尴尬,要成家立业,体能又在下降,所以很多人转型了。我比较幸运,参加了一些比赛,获得了成绩;参加了舞蹈节目,被认识被认可;又参加了一些舞剧,提升了舞蹈技能和对舞蹈的理解,开始学会塑造人物,我这次去北京参加的《大地颂歌》,我还开始唱歌了,说不定以后还会演音乐剧、话剧。当下对我来说,是身体和思想都能互相支配的最佳状态,我找到了那个平衡。
K:红了之后,你有了哪些明显变化?
L:现在谈吐上更加自放松了吧。其实我们舞蹈演员最害怕的就是说话。我们注重肢体沟通,包括在舞台上,与观众的交流也都是肢体,所以尽量能不说话就不说,一说话就像变了一个人。这一年多,我得到了很多说话的机会,对镜头不那么抵触了。
用舞蹈思考,发现自己有更多可能
K:大家对你的定义很多,比如“军旅舞者”“全能舞者”,你怎么看?
L:对,军艺的训练体系独树一帜,将不同舞种融入到训练体系当中,我从12岁开始接触芭蕾、古典舞、民族民间舞,到高年级时有现代舞,每一学期我们都会有不同的剧目去感受不同的舞蹈风格,所以军艺毕业的舞者身上有很多舞蹈风格的痕迹,也让我们的身体有了更多的可塑性和可能性。
K:现在活动邀约也多了吧?有发现什么新爱好吗?
L:我基本不排斥,很喜欢接触新东西,用舞蹈思考一切,当然也有了机会更深入地打开自己,发现自己的另一面。
像我今年在一个体育类真人秀中接触到射箭,这是一个突破,我一直只做舞蹈这一件事,从没涉及其他领域,我现在爱上了射箭,它带给我很多触动。就算我每次花5-6小时练习射箭,但比赛时还是很紧张,射箭并不消耗体能,只要站在那,拉弓、射箭,但我每次都大汗淋漓。真的,当你全神贯注十环这件事时会被很多杂念以及现场因素干扰,射箭表面看起来非常安静,但内心有很多的波动和压力。跳舞是通过肢体释放喜怒哀乐,而射箭是收的,内心在波动,但要求你安静,这就很矛盾,最后比的是心理素质。其实高手云集的舞台上,大家专业技能差不多,但你在舞台上是否释放自如,一个细微处,表情也好,末梢神经也好,观众都能感受得到,这给我很多思考。
K:如果再让你去参加这类节目,你还会选射箭?
L:还可以再加一个游泳。其实我小时候在专业学游泳和跳舞之间做过选择,家人觉得当运动员太苦,就让我学了舞蹈。因为舞蹈,我的肢体技能用到游泳上应该会更自如。
K:你现在的时尚拍摄也很多,你是很享受还是“被迫营业”?
L:对对对,这也是另一个无限可能。我现在很喜欢拍照,当然我还是在用舞蹈的思维去拍。
开始我也很僵硬和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和摄影师的镜头交流,后来我找到了一个方式来让自己放松,拍摄时打开音乐,我即兴舞蹈,由摄影师来捕捉舞蹈中的我,这依然是一个我自己的世界,有情绪有情感,这个舞蹈的氛围让我有安全感。摄影师也发现这样拍出来的效果很特别。其实还有一点,我们舞蹈演员一般都有很多动态视频,而拍照可以抓住我们很多美好瞬间,我很享受。
舞剧淬炼渐成器,也想有一部自己编导的作品
K:你今年的表演里有舞剧《歌唱祖国》也有大型歌舞剧《大地颂歌》,感觉如何?
L:舞剧是舞蹈的最高进阶,也最考验舞蹈演员,目前我已经有5部舞剧了,也是一路艰辛过来的。24岁时触电舞剧,平时跳舞,一个作品就几分钟,而舞剧往往接近2小时,主演在其中承载的角色压力就会更多。开始我也很恐惧,一度因为塑造人物而迷茫。那会我做不出来,导演看不见,创排陷入一个恶性的死循环……这花了我很多时间,从影视演员的表演中寻找与舞剧演员的共通之处,在了解作品的背景和导演创作初衷的基础上,慢慢尝试找到人物的形象,将人物的性格融入到我的身体中去,再用舞蹈的形式来诠释剧中人物。最近刚首演《歌唱祖国》,导演说我现在更放得开,不拘着了。
K:那你在艺术的道路上还有什么野心吗?
L:其实我特别希望未来能静下心排一部大的像《歌唱祖国》这样的舞剧,自己做导演那种。这些年我也在做尝试和学习,拍过小作品,也参加过比赛,边跳边学吧,希望有一天可以做出一部引以为豪的舞剧作品。
K:那你有没有觉得在经过舞剧的表演训练后,以你的颜值和各种技能,也可以尝试转型为影视演员?
L: 其实已经有这方面邀约。但我还没尝试,我对自己比较严格吧。我敢接任何跟舞蹈有关的事,是因为有24年的积累,我有百分百自信。而影视表演和舞蹈表演虽有相通的地方,但也有不同的地方,它的台词,对形体的拿捏等等,都需要一个度,我需要一个过程。
我希望自己可以通过一些好的作品,让人觉得我跳舞时像舞蹈演员,拍戏时像影视演员,不能拍戏时还像个舞蹈演员。我也在找老师学台词,包括去试镜一些片段,都有做准备。
K:那聊到影视,你排斥与杨洋这个“军艺双子星”标签吗?
L:其实我没有太多概念,但大家喜欢这样说。我和杨洋以前在军艺同班,专业上属于相互“飙”着的一个状态,不是他第一就是我第一。他很早就走进影视圈,粉丝翻阅他的资料,看到他以前在军艺的经历,就联想到我。
K:你们俩那会同时参加过《红楼梦》的选角,后来他选上了?
L:对,《红楼梦》剧组副导演到我们学校为贾宝玉角色选演员,我们班去了三个同学,我、杨洋在其中。那当然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杨洋更适合。后来我也有参加《芳华》里面黄轩那个角色的选角。
“刚带一届学生,学生私下都喊我迦哥”
K:现在在南艺古典舞系当老师的感觉怎么样?学生里面有你的粉丝吗?
L:2018年底到南艺当老师,到目前带了一届,班上13个男孩,都20岁出头,我带他们上集训课,就是练功。
他们是不是粉丝,我不知道。但他们都很喜欢我,私下喊我“迦哥”。不过我上课很严格,该骂骂该说说。我要把自己在舞台上亲身亲历的感受教给学生,让他们迅速感受到演员的魅力和感染力,同时也用演员而不是学生的标准来要求他们,拉近学生与演员之间的距离,也拉近教室和舞台之间的距离,希望他们毕业后就能迅速融入社会,融入演员这个身份。
K:看你的微博,从没晒过美食,你不爱美食?
L:我对吃真的不讲究,不是吃货。吃的也特简单,一旦发现一个好吃的饭店,就会一直盯着吃那种……
K:但是你喜欢骑摩托车?
L:我生活中很安静,开始我说喜欢骑摩托车,大家都不信。我骑的也不是大排量摩托车,就是哈雷,不追求速度,是一个安静的爱好,我把头盔一戴,就好像与世隔绝了,想去哪就去哪。就是追求一个感觉,移动的封闭世界吧。因为平时总在排练厅待着,就很想和大自然或者外界有稍微一丁点的融入。
K:对了,你喜欢宠物,有一条狗,叫黑妞?
L:对,是黑色的拉布拉多。其实我养了两只,一公一母,后来公的跑丢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因为我长期在外面排练,养她养得挺不负责任,就交给我父母养了,他们现在感情很好。
K:每天练功那么大量的运动量,你还是会去健身房健身?
L:对啊,跳舞是有氧,会越跳越瘦,要保持着肌肉,就要去健身房,做机械训练,包括游泳。
K:作为舞蹈工作者,家里会有练功的把杆吗?
L:(愣住)没有,我的生活和舞蹈是分开的,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练功房、排练厅,回到家已经很累了,不需要再练习。(停了一会)不过有些舞者离开舞台后确实会在家里放把杆,想念舞蹈时在家稍微动一动。也许未来有一天,我真正跳不动了,也许也会在家里按一个,没事时压压脚。
文 |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孔小平/文
视频 | 戎毅晔 赵雨晨 孙楠羽
图片由刘迦本人提供
面对面系列作品,未经许可,请勿转载或摘编
校对 苏云